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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當初如此用力踢我的那雙腳。
嗯......這篇其實寫在我還懷孕大概9個月的時候，然後寫一寫就因為脹氣倒地不起，請了快要20天的安胎假，再後來......就生了冏。
現在回頭看當時還真的有點壓力哪......
不過，就很現實的層面而言，也只有在那樣的氛圍下，才產得出這樣的文章。現在的我也許已經寫不出來了。
平常的部落格文章風格都比較隨興，這篇有一點偏向我在寫作的風格嚕，所以看的時候會有一點重量(??)，
不過，我想這篇還是有它的價值，所以還是留下來貼吧 :)
寫於懷胎九月，
於月子中心稍微潤飾之後，發布於產後，見到兒子的第15天。
於月子中心稍微潤飾之後，發布於產後，見到兒子的第15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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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其實不是要說什麼溫馨的事 (喂)。
只是想要說一說懷孕十個月以來，對於人生到底被改變了什麼，有些感想。
其實總合起來，在孕期中，感受到最強烈的，不過就是「被剝奪感」四個字。
他悄悄的從四面八方向你進攻。媽媽往往深陷其中，但他們進也不攻，退也不守。
那就是媽媽偉大之處，我想。
作為媽媽，或者說是準媽媽，第一個被剝奪的是你的身體，第二個是你的尊嚴，最後一個是你的生涯規劃。
而做這些事的人是誰?
首先第一個出手的就是你的心頭肉，肚裡寶，那顆硬生生孵10個月的蛋，
孩子像異形一樣控制了原本百分之百屬於你的身體，
你的身體開始一件一件事情變得不對勁，
0-3個月你開始頭暈，情緒不穩，嘔吐，黃體素讓你脹氣消化不良，
3-8個月你開始味覺異常，愛吃東西或吃不下東西。你開始被限制體重，嚴重一點開始控制飲食，你被勒令不能再喝你最愛的含糖飲料。你喝一點咖啡因就可能被那些路人甲乙丙指指點點。
8-10個月你開始腹部吹氣球一樣的增加重量，笨重的去哪都覺得挫折，你覺得不要再花錢買孕婦裝，因為只剩沒多久，於是變著法子穿先生的大衣褲，然後才發現說原來單身同事開始感覺你穿得像個大嬸，只是臉皮薄不好意思說。你開始看不見自己的腳，連剪指甲都可能剪到化膿，得去給醫生戳幾個洞放膿。腳的血液循環出問題，水腫跟著你上下班，心肺被壓縮，沒事會喘有事更喘，胃被擠到吃不下，腸道開始運轉不良，便秘痔瘡虎視眈眈。
生產時甚至可能拿走媽媽的生命。沒有預兆的。
生完之後你會懂得你的腹直肌將會受傷，只能用復健看看能不能好起來，
有些人開始漏尿，有些人為了沒有好轉的痔瘡開刀，
因為餵奶所以發黑下垂的乳房讓你深切的體認到你的身體改變了，
肚子上的妊娠紋或是刀疤讓你後悔沒有在更年輕的穿一次比基尼。
孩子剝奪了你的身體10個月的使用權，而且很多地方是永遠被損耗，無法回到最初。
這裡都還沒有提到因為不孕所苦的準媽媽們，
她們可以說是最辛苦的，醫生一樣一樣試，她們就一次一次的挨，
醫生說沒辦法，是機率，是受精卵品質不好，是他還要再想想，她們就想辦法安慰自己，忍耐是為了下一次成功，
找不出原因時你會覺得地球都要毀滅了，
抽血像是拜拜一樣，就算有廟拜到沒廟還是次次虔誠，
只是都不知道這次有保佑還是沒保佑，
等結果都不知道自己是期望有異常還是沒異常，
在異形還沒入侵之前就用藥用得嚇人，
打一支針就更年期一個月，簡直瞬間老30歲，只要連打3次就準備晚年骨質酥鬆風險往上激增。
自費貴不貴? 貴。
但打不打? 打。
打排卵針，取卵手術，植入前用藥，植入導尿，植入後用藥，沒有一件事不花錢，沒有一件事不傷身體。
要不要幹下去? 要。
你的身體以後會變得多不健康，你不知道，你只知道先求有其他不重要。
一開始你就把主控權輸得一蹋糊塗。
第二個出手的就是身邊的先生跟親人。
當你從懷孕開始，你的身體彷彿就比孩子次一等，但是當為當事人的媽媽們，有時候很難察覺，有時候察覺了，也只能苦笑以對。
又有時候連你自己都會跟著問自己: 是嗎? 是這樣嗎?
「你要早點睡，為了孩子好啊」
「你不能喝000，萬一孩子xxx怎麼辦」
「你想吐還是要盡量吃，這是要給孩子吃的」
「要為了孩子要忍耐阿」
「為了孩子餵母乳才是最好的」
「你要心情好一點不然我擔心會影響小孩」
你的一切都變成為了孩子，但媽媽先是一個人，才是一位媽媽，
在此之前她的人生是為了自己而運轉的，她可以不育，可以健康的用她最熟悉的身材樣貌過日子，可以吃她喜歡的垃圾食物，安穩過人生的大半輩子，不會因此缺少什麼幸福。她不需要為了別人而搞亂自己的人生。
你重新體會了世界上的酸甜苦辣，我既是說調味罐裡的那些，也是說心頭一瞬的那些。
這一刻起所有人都師出有名的可以限制媽媽，恐嚇媽媽，跟媽媽曉以大義，
但真正在限制中生活的，卻是媽媽一個人。
恐嚇不只停在孩子出生時，孩子出世後的各種疑難雜症，
胎記，氣喘，過敏，多指，長得太黑，過動，自閉症，兔唇，
什麼樣只要背離常軌的，可以拿出來抱怨的，
都是因為「媽媽在懷孕時吃了/喝了/用了/擦了/想了不該想的」而造成的，
咖啡，茶，泡麵，人可以吃的東西都被當成毒藥，
搞了半天最嚴重的事抽菸喝酒吸毒都沒有做了，吃了什麼還要被當成現行犯?
正常都是媽媽應該做的，
出事都是媽媽害的?
怎麼不說受精卵結合的時候基因就已經決定了一些事呢?
媽媽最後在夾縫中變憂鬱了，又說憂鬱的媽媽對孩子不好，
那媽媽到底是什麼東西?
你要一隻駱駝在沙漠中行走，要給他水，
要一匹馬成為帝王良駒要給他好的食物跟相對應的尊嚴，
你要一個媽媽用盡辦法愛他的孩子，或是試著去愛他的孩子，卻不停對她的生活指指點點，剝奪他的權利尊嚴，還抱怨都是她不夠好?
WTF?!
身邊的親人就這樣剝奪了媽媽生為人的，前半輩子與後半輩子的某些心靈自由與尊嚴。或許是暫時，但也可能成為媽媽心裡永遠的黑洞。
話是刺入心中的樁，關於洞多深，誰也說不清楚。
最後一個限制，不是別人給的，正是媽媽自己。媽媽自願的。比較糟的情況裡，是半自願或是半強迫的。
從開始有懷孕，育兒計畫的那一天，你就明白你得放棄一些工作機會。
你會放棄遙遠的外縣市，具有挑戰性的工作，剛開始發展的工作，常出差的工作，常加班的工作，太多毒性風險的工作。
你的職業選擇越來越注意上下班時間，因為生了就無法再塞回去，你確信你當初計畫生他的時候就已經下了決心。
這場長期抗戰會好多年，多到你自己都不敢計算。
你要滿足他的多餐到三餐，接送他上下學，協助他長大，即時的幫助他。
你的興趣沒有那麼重要了，你考慮在他夠大前不再學小提琴，因為你知道他需要你的時間，經濟支援，
愛不是空談與羅曼蒂克，愛是很現實的。
沒有愛也會長大，但是你不希望變成這樣。這不是當初你懷胎十月想要給他的。
孩子的出現剝奪了媽媽這麼多東西，
縱然異形入侵媽媽地球無限制挖礦，
但是在這個同時，媽媽卻也開始成長。而且是很快速的成長與茁壯，簡直是趕時間似的。
你重新體會了世界上的酸甜苦辣，我既是說調味罐裡的那些，
孕吐的時候酸吃起來不是酸，最酸的東西是苦的，很甜很辣明明別人吃在嘴裡都喜孜孜，但放在自己的滋味裡，總沒有一種是符合你期待的。
超音波的時候那些身體心理的苦都不會苦了，你只記得聽起來讓你什麼忍耐都值得的心跳。
從前過馬路計程車亂按喇叭時總是讓你火冒三丈，當你扛著比胸部還大的肚子時，
規矩停在斑馬線後的車跟會等待你的電梯讓你覺得是人間還是有溫暖的。
你驚覺一個生命的降臨需要很多幸運與幫助。從前的他們在你眼裡，是如此理所當然的存在那裏。
然後你看見了一些很美的世間風景。
從前你生命裡的親子關係是既定而單向的，有個人生了你，你誕生，這件事以十年計數不會改變，
很多書裡都早在小時候就教導我們要感恩，但是過度的神話讓那變成一種被迫接受的信仰，
當那些教條一般的訓誡，挾著理所當然被綑綁成生命中唯一的信仰，有些善意就會濫用而變質，
我們多半在成年以後才有辦法正確的選擇屬於自己的信仰，而不是別人的理想型再現，
長大了我們開始懂得親情勒索，情緒勒索這些名詞，而後我們自己努力探索屬於自己真實靈魂的形狀，
無論你站在天平的哪邊，這些事情真的沒有對錯之分，
最後，生命的單行票給了準父母們一個過站的中繼轉運路線，
從此你了解了新的生命藍圖，雖然你還是你。
現在你生另一個生命，你回頭去看生與被生，
你不再只看見結果，你還看見過程，
你看見生命的更多面向。
你重新思索生命的價值與如何凝視幸福這件事。
你開始懂得母親節真正的意義。
開始真的懂了為什麼母親節有人會想對媽媽說聲謝謝，送媽媽一點禮物。
你成長中用盡力氣，幾乎用上你現在的整輩子，去明白那些常常越界又義正嚴詞的情緒勒索是不對的，但你也開始明白，有些感謝不是來自什麼人倫綱常的責任式洗腦，是真實的因為了解而覺得感謝，如果對現在的你來說那真的值得感謝的話。與其他人都無關。
你開始思考自己人生的挫折，開始讀育兒書，你不再一直聚焦在回憶裡那些東西帶給你的悲傷，從前日夜讓你喘不過去，總是糾結有沒有辦法原諒的那些答案，悲傷的情緒突然沒那麼重要了，
你看見的是別的，你想的是如何讓孩子不要繞進你當年的彎路，想的是如何讓生命在開始的時候有個開闊的生長空間，
你小心翼翼的警告自己不要讓孩子重蹈覆轍，你自己的那條泥濘軌跡，但又矛盾的想，不要矯枉過正，他不是你，你的孩子不是你，他本來就不會跟你一樣，個性到應對都不一樣，即使遇到一樣的事，也不會有一樣的際遇，所以不要用自己的經驗去限制他。
你開始預先計畫事情，因為生命的來臨如此變化多端，什麼都得想好最好的最壞的如何處理，
你開始注重身體健康，因為你要撐起他還沒長大的世界，三高熬夜都要遠離，他如果都跟著你睡，你就得用他需要的標準睡。
你開始計畫存錢。
你體會過了那些剝奪，但你沒有打算一條一條算計，一條一條不漏的拿回來。
你開始更懂付出與給予如何在生命中運轉，更清楚知道自己的可以與不能妥協的界線。
你對於自己的生命有了新的了解，更深的，更遠的，更寬闊的。
你變得不一樣了。你覺得自己值得更多愛，更多相等價值的對待。
你覺得那是你努力得到的，值得被看見的。你應得的。
偶爾你覺得自己值得驕傲。
你明白愛依舊是那麼艱難的東西，你花了大半輩子都還沒能搞定，
你不敢說你有什麼新的期待，或是這些期待該不該加諸在另一個生命之上，
期待這個詞既太輕又太重，太理想又太現實，
不過你願意認真繼續試試看。且戰且走，至少你還能戰，也還會走。
而你從產檯上活過來，依舊走在你的生命道路上，如果足夠幸運的話。
你並不抱怨，而是感謝，在你的路上，多了一個人，有點像你但永遠不是你的生命跟你一起走。
你突然覺得這樣真好。這樣就好。
路還在繼續下去。
生命也是。
這樣就好。這樣真好。你對自己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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